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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媽一直到了前幾個月都還在問我，到底比特幣可以買什麼？是不是只能買特斯拉（Tesla, TSLA-US）？好，那現在連特斯拉都不能買了，比特幣還有用嗎？時間拉回 2008 年雷曼兄弟破產，引爆金融海嘯，正當各國央行極力救市的當頭，中本聰發布論文《比特幣：點對點電子現金系統》，隔年 1 月 3 日，中本聰挖出比特幣的第一個區塊「創世區塊（Genesis Block）」，暗示，「比特幣是為了應對金融危機而生」。也正因為比特幣特殊的時代背景以及，中本聰的最初的起心動念，讓許多人剛開始接觸比特幣時，總是在想是不是比特幣或加密貨幣有一天將會取代現金？
- 貨幣的發展與演進
- 從貨幣的本質看加密貨幣
- 貨幣非國家化
- 貨幣永遠是政府才能做的事
貨幣的發展與演進
貨幣的本質與基本職能就是充當商品交換的媒介。從貨幣發展史來看，貨幣最重大的革命性變革就是從「實物貨幣」走向「信用貨幣」。實物貨幣的特點是自身具有內在價值，並以自身價值來彰顯商品的價值，充當商品交換的媒介。而信用貨幣體系則是與國家權威體制有緊密的關係，國家信用成為壟斷貨幣發行的基礎。
實物貨幣時代，金銀因具有質地均勻、價值高、便於分割、易於攜帶等屬性而逐漸成為人們普遍接受的貨幣。金銀本身具有內在價值，同時又具有貨幣屬性。然而，隨著社會商品價值的不斷成長，黃金儲備無法滿足貨幣發行的需要，這是金本位制崩潰的根本原因。美元與黃金脫鈎之後，貨幣就完全脫離了金屬價值，成為一種觀念上的計量單位。貨幣價值由實物貨幣轉變為由國家信用支持的信用貨幣。
從貨幣演進歷程看，貨幣的本質是商品的交易媒介。要讓社會廣泛接受，必須要有實物或者信用支持。隨著社會發展，貨幣的形式不斷演進，由實物黃金到紙黃金，再到國家信用支持的法幣。而加密貨幣則是密碼學創造的新工具，它能否成為貨幣史上的又一次革命性變革和新的里程碑，目前仍然充滿疑問。
從貨幣的本質看加密貨幣
以比特幣為例，比特幣是利用加密技術演算法產生的一串代碼，它不同於黃金，本身不具有自然屬性的價值。比特幣能否成為交換媒介，完全取決於人們的信任度。其次，比特幣數量規模設定了上限，就好像，黃金與白銀儲量和產量的有限性與商品生產的無限性之間存在矛盾，其實很難適應現代經濟發展需要。儘管數量的有限性是很多人認為比特幣優於其他加密貨幣，甚至可以媲美黃金的重要原因，但正因如此，比特幣有限的數量與不斷擴大的社會生產和商品流通之間存在矛盾，若成為主要貨幣，將導致通貨緊縮，抑制經濟發展。
此外，在加密貨幣身上似乎還存在一個悖論：也就是一方面，人們希望去中心化的技術和發行數量的限制，可以確保加密貨幣價值的穩定；而另一方面，國家依靠貨幣政策調控經濟運作，而這恰好需要中心化的系統安排。因而，到目前為止，加密貨幣無法同時兼顧人們對幣值穩定的追求和對貨幣政策的需求。這一悖論也就代表了人們必須在追求幣值穩定和利用貨幣政策調節經濟之間做出抉擇。
現代國家根據商品生產和交易的需要發行「法幣」，也就是以法律保證的貨幣，並透過中央銀行調節保持法幣的價值穩定。即使隨著技術的進步，單一紙幣發展為電子貨幣等多種形式，其背後依然是國家信用的背書。相對的，基於社群創造和發行的加密貨幣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貨幣，除了欠缺國家信用支持，也缺少中央調節機制。也因此，加密貨幣的價格波動劇烈。
貨幣非國家化
無論是比特幣或是其他加密貨幣，某種程度上都體現了「貨幣非國家化」的思想。這個觀點最早由英國經濟學家哈耶克在 1970 年代提出（Hayek, 1976 ）。金本位制以及固定匯率制度被廢除後，由於央行貨幣發行容易受政府干預，導致西方各國普遍爆發嚴重通貨膨漲。為了控制通膨，學術界展開了廣泛的討論，提出許多思想主張：首先是，以傅利曼為代表的貨幣學派強調控制貨幣數量。受此觀點影響，各國推行了一系列改革，包括加強央行獨立性、引入貨幣政策規則、建立通貨膨漲目標等。其次是哈耶克提出的貨幣非國家化理念，其核心論點是認為，只有廢除各國政府對貨幣的壟斷才能實現價格水準穩定。哈耶克他在書中提出了一個革命性建議：廢除中央銀行制度，允許私人發行貨幣，並任由展開自由競爭，而這個競爭將是發現最佳貨幣的過程。哈耶克認為，如果政府控制貨幣是不可避免的，那麼金本位制好於任何其他制度；如果打破政府的貨幣壟斷，那麼就連黃金也不如競爭性貨幣那樣可以信賴，因為競爭性貨幣的發行者有著強烈的限制其數量的動機。哈耶克認為，在允許大眾自由選擇的條件下，大眾會選擇持有或使用幣值穩定的通貨，而拋棄幣值不穩定的通貨。因而發鈔業務的競爭將促使各發鈔行不斷調整自己的通貨供應量，來確保通貨幣值穩定，從而實現物價水準的穩定。
貨幣永遠是政府才能做的事
然而，哈耶克設想的非國家化構想其實很難實現，最基本的原因就是沒有任何一個主權國家會願意放棄自己的發鈔權，也因此他的貨幣非國家化理念難以成為現實。另外，私營發鈔行還存在許多疑慮，舉例來說：如果不相信國家的信用，一個去中心的社群難道會具備更好的信用嗎？其次，在一個經濟體系中，很難存在價值標準和兌換比例不統一的多種貨幣同時流通，我們大概很難想像你去全聯超市購物，然後價格的標籤上面同時出現了各種不同幣別的價格。貨幣價值不統一將會增加許多交易成本，為經濟活動帶來許多不便和損失。最後，競爭性貨幣的調節機制也很難維持穩定。例如，一旦出現大規模贖回或急劇增加的貨幣需求，私營發鈔行將難以應對。
不過，貨幣的非國家化做法或是接近的做法並非不存在。香港的貨幣體制就是由三家商業銀行發行港幣的體制。香港貨幣局負責港幣的發行規模，但自身不發行港幣，而是由三家商業銀行基於 100% 的美元準備發行港幣。
但最重要的，我認為還是回到貨幣政策上。貨幣政策是國家調節經濟的最重要的手段，我們已經對各國央行充分的利用貨幣政策來影響經濟的發展走向，不會感到陌生。 1970 年代後，石油危機的出現，各國普遍出現高通（Qualcomm, QCOM-US）膨和經濟成長停滯的現象。貨幣學派把貨幣政策作為總體經濟調節的主要工具，在物價穩定和促進經濟發展上發揮了明顯的效果。近期的新冠疫情以及 08 年的金融海嘯，美國實施量化寬鬆的貨幣政策，也取得了明顯的成效。可以說，貨幣政策與稅務、警察、法院等一樣，是現代國家運作的基礎，是國家機器的重要組成部分。只要國家的形態不發生根本性變化，以國家信用為基礎的貨幣體系就將始終存在。
另一個角度來想，那麼如果是國家自己發行虛擬貨幣呢？其實，虛擬貨幣不僅僅是一個貨幣型態的改變，如果央行發行虛擬貨幣並同時採用區塊鏈技術作為新型虛擬貨幣流通的基礎設施的話，那麼就會對現有的金融市場帶來根本性的改變。因為現有金融市場是以中心化的模式為基礎的。各個機構記錄著自己的數據，當機構與機構之間發生交易時，則透過另一個中心系統，也就是清算機構來保證交易雙方的記錄一致。如果基於區塊鏈技術，當一個交易發生時，雙方就在彼此之間直接記帳，由區塊鏈技術來保證這筆記帳的準確無誤，不需要一個中心化的清算系統來記錄交易。這對任何一個主權國家來說都是巨大的改變。所以迄今為止，除了中國人行以外的其他許多中央銀行在虛擬貨幣上並沒有實際的進展，而中國人行的 DC/EP，它既不「去中心」也不單純只依靠區塊鏈，他跟目前大家認知的加密貨幣是截然不同的兩個物種。然而中國的 DCEP 卻可能對美元霸權形成威脅，因此聯準會也正在積極籌備自家的數位貨幣版本，因此下一個世代的貨幣競爭，較大的機率會出現在國家主權虛擬貨幣間的競爭，而非與「加密貨幣」的競爭。加密貨幣成為「貨幣」的機率是很低的。
《比爾的財經廚房》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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