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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羅河上的超級大壩,真的帶來復興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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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羅河上的超級大壩,真的帶來復興了嗎?

2020 年 11 月 23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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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哪一座大壩,能像衣索比亞復興大壩(GERD)那樣,引發長久的地緣政治爭端和全球關注。

衣索比亞復興大壩是非洲最大的大壩,用時十年建成,於 2020 年 7 月底開始蓄水,預計蓄水量將達到 740 億立方公尺。它坐落於尼羅河上游的青尼羅河段,臨近衣索比亞與蘇丹兩國的邊境。

▲衣索比亞復興大壩俯瞰圖。圖片來源:CNN

這些年來,衣索比亞修建復興大壩,不僅能夠解決衣索比亞多數人口用電短缺的問題,還可能使本國成為非洲最大的能源出口國,有利於發展經濟。可對於埃及來說,這座大壩等於卡住了本國的命脈。埃及 80% 以上的農業及生活用水來自尼羅河,而尼羅河下游的年平均水量有 60% 來自青尼羅河,如果是雨季( 7 月~ 9 月),這個佔比還會上升到 80% 。大壩及水庫的攔腰一截,可能導致流入埃及的河水大大減少。對於一個極其依賴尼羅河水的國家來說,這是個致命的打擊。因此,埃及一直堅決反對衣索比亞單方面修建這座大壩。

相較於埃及,蘇丹對複興大壩的態度更為複雜。一方面,它也忌憚衣索比亞單方面控制大壩,成為新的尼羅河霸主;另一方面,由於蘇丹境內還有白尼羅河,所以它要比埃及受到的影響小,而且複興大壩還能為蘇丹帶來許多好處,比如蓄水防洪,大壩的水力發電讓蘇丹能買到廉價的電等等。

所以蘇丹一直遊走在埃及和衣索比亞兩國之間,想要要通過談判盡可能減少損失,獲得最大的利益。可是,眼見大壩落成,三個國家在大壩的蓄水時間,以及乾旱期的流量管理等爭議問題上,至今難以達成一致的意見。

今年 7 月份的雨季過後,衣索比亞宣布該水壩完成了第一階段的蓄水計劃,這使得尼羅河上瀰漫的硝煙味越來越濃。這場爭奪尼羅河水的 “ 戰爭 ” ,在網絡上也爆發了嘴仗。

非洲第一場 “ 網路戰爭 ”

2020 年1 月14 日,在一場新聞發布會上,衣索比亞水務部長貝克爾(Sileshi Bekele)被問及復興大壩的事情,有一個問題是:大壩建成後,該由誰來控制和管理大壩?

貝克爾覺得這個問題匪夷所思,他留下一句簡短的回答: “ 這是我的大壩(It’s my dam.)。 ” 這句話迅速成為一句流行語,在衣索比亞國內網絡上熱傳,引發網友的共鳴。他們在社交媒體上聲稱,修築大壩和蓄水是衣索比亞人自己的權利,沒有人可以阻止。

埃及的網民也不甘示弱。他們在推特(Twitter, TWTR-US)上發起話題:# Nile4All #,意即 “ 尼羅河屬於所有人 ” ;而在#Egypt Nile Rights#這個話題下面,埃及網友宣稱要加入埃及軍隊,不惜一戰來維護埃及在尼羅河的權利。

6 月末,有四名埃及駭客策劃了一場網路攻擊,他們侵入數十個衣索比亞政府網站,將頁面換成一個骷髏法老的形象,並留下一句話:如果尼羅河水位下降,所有法老的士兵將迅速出擊,衣索比亞人準備好迎接法老的憤怒吧。這些埃及駭客屬於一個叫做 “ 網路荷魯斯 ” (Cyber​​ Horus)的組織, “ 荷魯斯 ” 就是古代埃及神話中法老的守護神。

在 Google 地圖關於復興大壩的條目裡,評論也非常極端。打五星的評價這樣說: “ 這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建築之一 ” ;打一星的網友抱怨: “ 它會讓我們乾渴而死。 ”

在BBC的一則影片新聞評論中,一位網友拿埃及建立新行政首都說事,他這樣嘲諷道:如果埃及人如此關心自己的水源供應問題,那麼也許他們應該建造更多的海水淡化廠,而不是一個華麗的新首都,以供總統及其富裕的朋友們閒逛。

這是非洲大陸上發生的首次網路衝突。資源爭奪、地緣政治,讓尼羅河上的硝煙瀰漫到了網路世界。網友們嘴仗打得不亦樂乎,而擺在埃及和衣索比亞國家層面的談判,進展卻近乎停滯。

失敗的國際調解

2015 年,埃及、蘇丹、衣索比亞三國曾簽署《原則宣言》(Declaration of Principles),在關於復興大壩的基本問題上達成一致:要 “ 公平合理 ” 地利用尼羅河水,不能嚴重損害沿岸國家的合理權利。但是,這種不落實到具體細節上的原則,只會成為一句空談。

從 2015 年開始,埃及和衣索比亞開啟持續 4 年的直接談判,均告失敗。埃塞政府批評埃及拒不承認衣索比亞天然、合法地利用尼羅河的權利,還想繼續做尼羅河的霸主,倚仗殖民時代留下的過時協議,不願降低姿態坐下來談判。埃及則抨擊衣索比亞缺乏妥協的意願,將尼羅河據為己有,單方面做主,對下游國家造成危害。雙方的談判陷入困境,只能讓國際力量介入調解。

2019 年 11 月,埃及總統塞西訪問美國時,呼籲美國政府介入尼羅河爭議的協調。埃及是美國長期的盟友,衣索比亞與美國的關係也不錯,這樣的安排看上去似乎很合適。於是,美國總統川普指示財政部長姆努欽(Steven Mnuchin)牽頭調解,同時世界銀行以觀察員的身份參與協調。

▲2019 年 11 月,川普在白宮會見了衣索比亞、蘇丹和埃及三國的外交部長,最右是財政部長史蒂文.姆努欽。圖片來源:Wikimedia

可是,這次調解失敗了。衣索比亞認為美國在協調中偏袒埃及,因此在今年 2 月中途退出了談判。這是因為衣索比亞政府對談判中產生的一份協議草案不認同,可埃及在衣索比亞代表缺席的情況下仍簽署了該協議。協議簽署後,美國財政部宣稱,協議草案 “ 以平衡和公平的方式解決了所有問題 ” ,並且警告衣索比亞在沒有簽署協議的情況下,不要對水庫蓄水。談判的目的是為了達成共識,可埃及的想法更傾向於借大國之力擺平衣索比亞。

川普此次讓財政部,而不是專門負責外交事務的國務院領頭,也是別有用心。美國常年援助衣索比亞,根據美國國務院揭露的數據, 2019 年,美國向衣索比亞提供了 8.243 億美元的援助,其中 4.973 億美元是人道主義援助,剩餘的則是對埃塞政府改革舉措的支持。世界銀行同樣為衣索比亞提供了大量的財政支持。

《外交政策》雜誌上一篇​​題為《美國不應在尼羅河爭端里站隊》(The United States Must Not Pick Sides in the Nile River Dispute)的文章認為,美國財政部的直接介入,就是要給衣索比亞施壓,迫使其妥協,同意偏袒埃及的協議,否則將在獲取援助方面付出代價。

▲2020 年 2 月,美國國務卿邁克.蓬佩奧訪問衣索比亞,與衣索比亞總統薩赫爾.沃克.澤德(Sahle-Work Zewde)交談。圖片來源:AP

談判本應立足於公平,協調者更應如此,美國以這種態度介入,再來看衣索比亞退出談判的行為,也就不足為奇了。對此,美國前駐衣索比亞大使戴維.辛恩(David Shinn)說到:美國似乎把拇指放在了有利於埃及的天平一端。(The United States seems to be putting its thumb on the scale in favor of Egypt.)

衣索比亞的退出加上大壩第一階段蓄水的完成,讓兩埃談判陷入僵局。2020 年 9 月,美國國務院宣布除人道主義援助外,中止對衣索比亞的其他援助,包括反恐和軍事教育與培訓、打擊人口販運項目、安全及發展援助資金等,涉及金額達 1.3 億美元。

《外交政策》指出,美國這種粗暴的威脅非但不能平息爭端,反而會讓爭端惡化。除了失敗的國際協調,爭端愈演愈烈的另一個原因是兩個國家民族主義情緒高漲。

尼羅河上的民族主義浪潮

在上世紀的殖民時代,埃及在英國的支持下取得了在尼羅河上獨一無二的用水霸權。它擁有一票否決權,可以直接拒絕尼羅河沿岸其他國家興建水利工程的要求。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處於貧窮、戰亂之中的衣索比亞在利用尼羅河這個話題上是失語的。直到 2011 年,埃及總統穆巴拉克在一片反對聲中下台,國內一片混亂時,衣索比亞才悄悄開始了修築大壩的工程。

時過境遷,衣索比亞擁有了和埃及相當的過億人口,儘管國內的種族、政治勢力依然分裂,但對於修建大壩這件事,全國多數人均表示認同。儘管預計耗資高達 46 億美元,衣索比亞政府依然不惜傾全國之力,甚至大舉借債投入修建水壩的工程中;而衣索比亞民眾則通過購買債券、捐款的方式支持這個項目。

這座大壩所寄託的希望,從大壩名稱 “ 復興 ” (Renaissance)二字可見一斑。

▲2018 年 9 月,衣索比亞人在街頭揮舞國旗。圖片來源:AFP

一項宏偉工程帶給國民的自豪感,往往比經濟、政治改革,或者解決民生問題來得強烈。這並不只是衣索比亞才有的現象,很多國家,包括埃及,都曾對民族主義情緒表示歡迎。

BBC非洲記者阿拉斯泰爾.萊特黑德(Alastair Leithead)說:回首埃及在 1960 年代修建阿斯旺高壩時,留下的那些幾十年前的老鏡頭,你就能體會到那種民族主義、那種 “ 我們是這個工程的推動者 ” 的感覺。 “ 我們自己的國家正在築造傳奇。 ” 這正是衣索比亞正在做的事情。

所以,任何阻礙大壩落成的聲音,都被認為是阻礙國家發展的陰謀,哪怕是關於環保、大壩的安全性等問題的討論也如此。可問題在於,大壩是衣索比亞的大壩,尼羅河卻不只是衣索比亞的尼羅河。

作為世界上最長的河流,尼羅河途徑十個國家,對尼羅河的利用關係到沿河各國的切身利益。對於 90% 的淡水和農業用水都來自尼羅河的埃及來說,更是如此。

▲2020 年 8 月 5 日,埃及農民坐在一起,身邊曾是一片沃土,因為近年水資源短缺,已成為貧瘠的荒地。圖片來源:AP

埃及一向視尼羅河為母親河,是埃及人身份的象徵,從一開始反對大壩的修建,到後來要求延長蓄水時間,都是為了維護本國的用水安全,盡可能減少損失。然而,無論達成多少項協議,這座大壩始終像是懸在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擾得埃及心神不寧。這也使得如今埃及國內的衣索比亞難民、移民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歧視和壓力。兩方互不相讓,就這樣僵持著,沒有妥協的餘地。然而,若解決問題的時間窗口失去了,矛盾只會越積越深。

對此,《外交政策》雜誌在文章裡不無惋惜地指出:現在,雙方的相互猜疑正在將本應是財富的東西變成負債。(Currently, mutual suspicion is turning what should be an asset into a liability.)

的確,本來應該合理利用,為人們造福的自然資源,卻成為衝突的源泉。也許,彌合裂痕,實現共識的第一步,是認識到在糧食與水資源安全越來越嚴峻的當下,尼羅河的利用問題不是某個國家、某個民族的問題,而是整個非洲的發展問題,是整個人類的發展問題。

雖然一國能藉民族主義情緒大舉實施建設,克服積貧積弱,走向 “ 復興 ” ,但是也讓意見相左的各個國家之間達成共識、訂立協議的希望變得越來越渺茫。不過,關於大壩的談判目前還沒有完全停滯,兩個國家還在努力著。

在美國參與的談判失敗以後,非洲聯盟(AU)開始介入調解,後者是非洲本土的國際組織,因而更有望站在非洲的角度,以相對公正的態度解決本土國家的爭端。尼羅河的利用和開發,需要沿岸各國的互相合作,而不是零和博弈。

尼羅河的力量,應是推動非洲開展國際合作,乃至走向經濟一體化的力量,而不是被單一國家、民族狹隘的立場挾持的力量,否則這片早已千瘡百孔的大陸,將再一次被捲入無底深淵。

虎嗅⟫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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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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