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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場
“ 感謝《 賽博龐克 2077 》，雖然這個遊戲一堆 bug，但因為它我才在一年前買了 RTX 3080 ，現在價格早已翻倍了，感謝 2077 讓我學會了理財。 ”
一位 Steam 玩家在遊戲《 賽博龐克 2077 》底下的留言，被無數人複製貼上傳播至各大社交平台，玩家們會心一笑，他們知道，這是在諷刺連續半年瘋狂暴漲的顯卡價格。因為產能不足再加上需求量極度旺盛，持續缺貨的顯卡價格在二級市場居高不下，從一件科技產業事件演變成了社會事件。
現在，輪到硬碟開始缺貨了，就是我們用來存圖片和電影的硬碟，居然也開始被炒了。硬碟賣家口裡的硬碟價格有如股票，一天多次更改硬碟價格，每個小時硬碟的價格都不一樣，每次報價甚至只有一小時的有效期限。微博（ Weibo Corporation, WB-US ）與即刻上的用戶開始截圖感嘆現在已經買不起硬碟了。先前那些賣顯卡的商家，開始兼職賣起了硬碟。
有人說，這一切現象的根源，來自於一個新上線名為 “ 奇亞 ” 的加密貨幣項目，原因只有一個，奇亞幣需要使用硬碟挖礦。這一說法從某些層面也得到了印證，在抖音上，一個介紹奇亞幣硬碟挖礦的影片，輕鬆獲得了 10 萬按讚；百度（ Baidu, BIDU-US ）指數上，奇亞幣的關鍵詞搜尋量自 4 月份開始突破劇烈上升；朋友圈裡曾經拉人頭做社區的人開始說要組團挖奇亞幣；就連市值 5,000 億的A 股上市公司海康威視（ 002415-CN ）也發表聲明，其監控級硬碟不適用於挖礦使用。
梳理一下硬碟的炒作路徑，事情並不是簡單的供需關係不等導致價格漲價。硬碟漲價的背後，是這場二級市場情緒的縮影，是這個大投機時代焦慮的投射。
硬碟挖礦講了一個好故事
當然，硬碟挖礦的確講了一個好故事，它能紅，事出有因。知道比特幣的朋友，或多或少都聽說過，比特幣消耗能源這個觀點。比特幣將電力的消耗轉化成了算力，挖比特幣，相當耗電。劍橋大學做過統計，比特幣耗電量最近達到了歷史新高，達到了 129 億度電，佔全球耗電量的 0.59% 。
大家對這個數字可能沒什麼概念， 129 億度電，在全球國家耗電量排名中排在第 34 位，超過烏克蘭和阿根廷等國家一年的耗電量。於是，我們看到了針對比特幣浪費資源的種種抨擊，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比爾・蓋茲。奇亞幣切的就是這個點，挖奇亞幣，不浪費資源，而是使用硬碟空間。
這是 2017 年就創建出來的項目，創辦人叫 Bram Cohen，這個名字基本沒人知道，但使用過 BT 下載、迅雷（ Xunlei, XNET-US ）下載的用戶一定知道 BitTorrent 這個東西，這是曾經佔領了全球網路 60% 流量的協議，而 Bram 就是 BitTorrent 的創辦人。到這裡，好故事的要素，基本齊了。
手握頂級機構，創辦人全球知名，概念直擊比特幣弱點，打出了 “ 綠色比特幣” 的概念，結合加密貨幣的超級傑出人物市，用 “ 挖奇亞幣就是挖早期比特幣” 的預期，奇亞幣的故事落地了。大家就賭一件事，他們挖出來的奇亞幣，能暴漲。
我們見證了奇亞幣代幣XCH 場外價格從 40 美元一路上漲至 100 美元，並在社群中詢問了參與場外購買 XCH 的活躍投資者焦南，發現目前 XCH 無法進行交易，只能場內透過礦池流通。在不同的社交平台上，甚至不同的群中， XCH 的價格都不盡相同。 “ 我透過礦池作為第三方仲介，在各個群中低買高賣已經獲利不少。 ” 價格高了不敢買，怎麼辦？那就直接挖，挖比特幣費電，而挖奇亞幣，消耗的是硬碟，硬碟變成資源的同時也變成了消耗品。
開啟硬碟挖礦前，需要進行硬碟測繪（俗稱P盤）。P盤即Plot，這一行為又被稱為繪圖或者播種。在P盤階段，硬碟中將寫入加密數據。在此過程中，將會產生大量的數據，我們找到了奇亞幣的官方建議，他們說使用寫入速度快的固態硬碟（ SSD ）作為緩存盤，使用機械硬碟（ HDD ）作為最終文件儲存盤。根據我們實際測試，P完一份最小文件（約 101 GB）需要在緩存盤中寫入大約 2TB 的數據量。 2TB 的數據量換算成平時觀看的高畫質電影（ 1080P ）約為 300 部。但是，大量數據的寫入將大大縮短硬碟壽命。
奇亞幣挖礦並不是真正的閒置硬碟的再利用，我們用 1TB 三星 970 EVO 舉例，其理論壽命只能產出 30TB 最終文件。查看目前 奇亞幣算力，發現全網算力有 413 PB，如果把 413 PB按照 1TB 三星 970 EVO硬碟換算，約有 4.23 萬張硬碟被耗盡。P 盤除了消耗硬碟之外，還需要大量的時間，實測P 完 101 GB 文件至少需要 7 小時。
我們在 3 月 26 日進行 奇亞幣挖礦測試，當時 101.4 GB 的plot 文件需要 10 個月挖出一個區塊。如今 4 月 19 日， 101.4 GB 的 plot 文件需要長達 3 年才可挖出一個塊。
對於礦工而言，早買硬碟早 P 盤，早 P 盤早出塊，時間就是金錢。這也是大量礦工不計成本價短時買入大量硬碟的原因之一。財富效應出現，市場情緒加速，造成的結果，是硬碟確實漲了。4TB 容量以上硬碟全都缺貨，而現貨價格較上週最低漲幅也超過了 50% 。高容量硬碟和高性能硬碟面向的並非普通用戶，為何所有的社交媒體都在討論硬碟漲價呢？
舊聞新炒，硬碟挖礦已是 3 年前的概念
奇亞幣有個好故事，但它不是龍頭，在硬碟挖礦領域，公認的龍頭是一個叫Filecoin 的項目，頂級資本背書、知名概念、天王級項目、全球第 17 大加密貨幣項目，硬碟挖礦絕對龍頭。Filecoin 硬碟礦機從 2018 年便開始售賣，據不完全估算，華強北有 200-300 家廠商在出售Filecoin 礦機。因為Filecoin 實在太過熱門，真真假假的礦機遍布市場。
曾經有媒體報導，有一家叫 “ 蝸牛礦機 ” 的廠商在 5 個月時間裡賣出近 30 萬台Filecoin 假礦機，銷售額近 20 億元。我們也曾經了解過 Filecoin 礦機的市場規模，在 2020 年，Filecoin 礦機銷售額約有 200 億人民幣。從瀏覽器上看，Filecoin 全網真實儲存空間為 4.41 EB。這個儲存空間，是 奇亞幣全網有效儲存空間的 10 倍有餘。甚至不用算這個數字，Filecoin 數以百萬計的假礦機容量都已經遠超 奇亞幣全網真實儲存空間。
問題是，熱門如Filecoin 也沒有讓硬碟產業出現過大規模斷貨、漲價、炒作的現象。
為什麼一個 奇亞幣就能改變硬碟產業？
就是二者挖礦原理不同，但本質都是用硬碟，假礦機也是需要有硬碟，龍頭都沒有的影響力，為什麼一個 奇亞幣有如此大的能量？換句話說，到底是誰在推動硬碟漲價？
就在我們搜尋資料時，發現了一張區塊鏈峰會議程圖，圖片裡面，希捷高級工程師赫然在列。這也不是偶然事件， 2020 年初，希捷中國區渠道高級總監、高級經理、高級儲存解決方案專家、華南區大客戶經理就曾拜訪過星際大陸，並表示將在產品和技術上進行合作。星際大陸是一家成立於 2018 年主營業務為 Filecoin（ IPFS ）挖礦的企業。在硬碟挖礦領域，星際大陸相當於比特幣挖礦領域的比特大陸。
難道硬碟缺貨漲價是生產廠商的一次陽謀嗎？
就像輝達（ NVIDIA, NVDA-US ），既想著收割遊戲玩家，也不想放棄挖礦市場。在推出 RTX 3060 之後，發現顯卡市場溢價不多之後，便 “ 不小心 ” 洩露了可滿速挖礦的顯卡驅動。滿嘴為玩家著想，心裡卻全是和礦工的生意。
然而，硬碟並非顯卡，技術含量不高，出貨量更多，部分消費級產品已經能夠被替代。根據 Trendfocus 統計數據， 2020 年固態硬碟的總出貨量為 3.3 億塊，出貨總儲存容量為 27 EB。機械硬碟總出貨量 2.59 億塊，其中希捷出貨 1.1 億塊，出貨總儲存容量達 1018 EB，為目前 奇亞幣全網總算力的 2524 倍。
硬碟市場並無一家獨大，希捷只是其中一家出貨量較大的廠商，可提供直郵中國的美國亞馬遜（Amazon, AMZN-US）價格依舊在合理範圍內，並成為部分玩家和礦工的首選購買地。
如果不是廠商捂盤惜售飢餓行銷，那麼硬碟都去哪兒了？
玩家終變惡龍
我們團隊於 3 月底曾購買兩塊希捷酷魚 4TB 硬碟用於測試 奇亞幣挖礦，購買單價為 559 元。然而，該款硬碟在不同平台的價格都在千元以上。同時，我們團隊詢問了標價 1,199 元的 “ ASUS 華碩（ 2357-TW ）旗艦店 ” 後，得到的回覆是 “ 市場原因 ” 。
硬碟漲價或許和 奇亞幣無關，也和硬碟廠商無關。普通消費者不懂挖礦，也不懂硬碟市場，在KOL（Key Opinion Leader，大量粉絲關注的意見領袖）、社交媒體情緒的帶動下，便普遍認為硬碟即將缺貨，價格即將暴漲。部分商家藉此抬高價格，順勢割韭菜。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全民開始囤積硬碟。硬碟挖礦市場缺的是容量更大，如 8T 以上的機械硬碟和高TBW 的固態硬碟，而非普通消費級的產品，大部分普通消費者使用的產品並不適用於硬碟挖礦。
最後的結果是 KOL 獲得了更多流量，消費者花更多資金購買產品，廠商賣出更多的產品，礦工挖取的代幣獲得更多關注。除了普通消費者，最後似乎都贏了。或許正如焦南所說， 奇亞幣代幣的價格就像一個盲盒，只有開出來的那一刻，硬碟市場那股被撩撥的情緒才能停下。
電子產品早買早享受，后買享折扣已成為了理想狀態。早買先暴富的聲音蓋過了理性的聲音。就像炒硬碟的遊戲玩家所表示，錯過了內處理器條的暴漲，錯過了顯卡的暴漲，你還想錯經得起考驗盤的暴漲嗎？
讓中國人買不到硬碟的恰恰是中國人自己。遊戲玩家終於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黃牛了。還記得我們之前購買並在社交媒體標價千元的硬碟嗎？發稿之時 “ 希捷 Seagate 京東自營旗艦店 ” 依舊能夠以 609 元的價格買到，部分城市還可享受次日達服務。
大投機時代
2019 年末的新冠肺炎是一次轉折點，這是人類在滿足溫飽後面臨的第一次全球性危機。身體疼痛、心悸、抑鬱和慢性疲勞可能還將伴隨著部分新冠治癒者終身。疫情之初，口罩廠商被罵發國難財，口罩購買又回到了人情社會時代，這一切導致人類開始重新思考財富與健康。能夠承載財富焦慮的載體都迎來了暴漲，加密貨幣、特斯拉（ Tesla, TSLA-US ）、茅台，甚至是鞋子、顯卡、硬碟。
回到 Filecoin 最熱門的時候，多數人都很難想像光憑一股情緒能夠引爆市場，然而過往內處理器、顯卡漲價帶給用戶的記憶實在是過於深刻，至今，顯卡市場價格還是官方價格的三倍。價格是否合理已經不重要了，成本和工藝要求低的鞋子都能以各種名義暴漲，更何況還需要點門檻的硬碟呢？
加密貨幣是否能夠改變世界也不再重要。
原生加密貨幣從業者以及投資者幾乎沒有人購買了狗狗幣（ DOGE ），大家更關心和喜歡的是有價值以及酷的產品。然而，伊隆・馬斯克帶領著加密貨幣圈外用戶大量買入狗狗幣，狗狗幣市值已破 500 億美元，在所有加密資產中排名第 5 。頗具諷刺的是，狗狗幣創立便是為了嘲諷和惡搞加密貨幣。
顯而易見，整個社會的泛金融化已經不可避免，我們將會迎來一個全新的時代。就像二戰之後美國迎來的性解放一樣，新冠之後的 Z 世代更富投機精神，並且普遍認為，萬物皆可炒，梭哈才能帶來更多財富。最後，歡迎來到這個大投機時代。
《虎嗅網》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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