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三零年代是令歷史學家嘖嘖稱奇的動盪時代。北京大學歷史系王立新教授在他的鉅著「踌躇的霸权」中這樣寫道：
伴随经济大危机而来的是极权主义的兴起和战争，战后美国领导构建的国际秩序也逐渐坍塌。
嚴峻的「大蕭條（Great Depression）」開啟了三零年代，在這關鍵時刻，美國第三十二屆總統小羅斯福（Franklin D. Roosevelt）開始執政，啟動美國在世界史的新篇章。小羅斯福剛就任後，旋風式地推出許多經濟政策，這些政策被總稱為「新政（New Deal）」；其中一項政策是「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Glass-Steagall Act）」，法案將商業銀行與投資銀行一分為二，並且創建新的單位——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ederal Deposit Insurance Corporation）。
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問世後，當時美東的偉大家族——老摩根家族——被迫重整建立逾百年的銀行帝國。其中一個部門因此獨立出來，成為新的投資銀行，叫做「摩根史丹利（Morgan Stanley）」，原本的「摩根大通（JPMorgan Chase & Co.）」則保留為商業銀行。
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Glass-Steagall Act of 1933）與背景
資料來源：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Glass-Steagall Act）由兩位民主黨國會議員領銜，一位是來自阿拉巴馬州的眾議員亨利．斯蒂格爾（Henry Steagall），另一位是曾擔任威爾遜政府財政部部長的維吉尼亞州參議員卡特．格拉斯（Carter Glass）。
斯蒂格爾當時是眾議院銀行和貨幣委員會主席（House Banking and Currency Committee，現在被稱作「眾議院金融服務委員會」，英文為 House Committee on Financial Services），他和格拉斯一同在 1933 年 春夏提出「1933 年銀行法（Banking Act of 1933）」，因此這項法案被稱為「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Glass-Steagall Act）」。
法案很冗長，其核心精髓卻只有一項：禁止銀行挪移存戶的儲蓄，投放到股票市場。假使華爾街的銀行家挪移大部分儲戶的存款，投入股票市場，將會升高儲戶提不出現金的風險。1929 年華爾街股災與隨之而來的經濟大蕭條正是明證。
資料來源：U.S. Government Publishing Office
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規範：要做投資的銀行（投資銀行），就不准做存錢的銀行（商業銀行）；要做存錢的銀行，就不准做投資的銀行。
大小摩的誕生
摩根史丹利和摩根大通正是在這個背景問世。
老摩根家族什麼都做，觸角不僅扎根於美東，甚至已經延伸至美南，成為大到不能倒的銀行帝國。為了不讓老摩根家族的成長成為政治上的負擔，小羅斯福政府所推出的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化身成一把鐮刀，老摩根家族成為被劈斬的韭菜：原本的摩根大通依然是商業銀行，負責放貸款、借信用給美國人民群眾，帝國另外獨立出一個新的投資銀行，稱作摩根史丹利。
資料來源：Morgan Stanley
所以，我們現在看到的華麗大小摩（摩根史丹利是大摩，摩根大通是小摩），其實是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的金融衍生品。
對我們有什麼啟示？
許多銀行家既恐懼、亦反感政府官員，因為每場金融危機之後，全球的銀行業都會面臨共同現象：政府要管管。所以美國的銀行家很怕聯準會、財政部；中國的銀行家很怕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人民銀行、中共中央金融工作委員會；臺灣的銀行家很怕中央銀行、金融監督管理委員會。
和十多年前的「量化寬鬆（Quantitative Easing）」時期相比，目前的全球金融環境被高利率包覆，美國聯邦資金利率即將逼近 6%。大幅升息的過程中，幾家銀行在 2023 年的春天倒下了，例如美國的銀門銀行（Silvergate Bank）、矽谷銀行（Silicon Valley Bank）、簽名銀行（Signature Bank）、第一共和銀行（First Republic Bank）和瑞士的瑞士信貸銀行（Credit Suisse）。按目前的美國經濟數據來看，美國聯準會必定再度升息，這屆意味著有更多的銀行將要倒下。
近日，雖然摩根大通認列良好的第三季度財報，摩根大通執行長傑米．戴蒙（Jamie Dimon）依舊拋售大量的摩根大通股票，並且提出對美國銀行業的警訊。
原因是戴蒙有正確的時間觀、世界觀，他知道一季度的財務報表不等同良好的經營體質，很快地，這個世界將再度見證股災，也將見證新的監管法案。
這正是 1929 年華爾街股災和 1933 年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的歷史意義。
【參考資料】
- 「Our History」，Morgan Stanley。
- 「History of Our Firm」，JPMorgan Chase & Co。
- 「Banking Act of 1933 (Glass-Steagall)」，Federal Reserve History。
- 「JPMorgan Chase CEO Jamie Dimon warns this is ‘the most dangerous time’ for the world in decades」，2023 年 10 月 13 日，CNBC。
- 王立新，踌躇的霸权：美国崛起后的身份困惑与秩序追求：1913～1945（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5），頁 161。
【延伸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