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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
可以看到，在今年大環境低迷的背景下，先前一向豪橫的網路大廠，都開始從員工年終獎金下手，節流開支。而對小廠來說，如何讓員工活不少幹，但年終獎金少拿甚至不拿，一直是門學問。
我們和幾位親身經歷老闆年終獎金「反悔」 的當事人聊了聊，看看拿年終獎金怎麽成了一件彷彿「渡劫」（只有渡過這些劫難才能繼續修煉）的事。
我加班如老黃牛，成果被科長討好主管親戚
- 小萊，23 歲，國營企業外貿部門
我去年通過校招，進了一家國營企業。剛開始主要做科室里的雜活，就是錄入資料、跑腿這些。看我工作態度好，很快科長安排我去協助一個大姐，做業務上的工作。還說這個大姐業務能力一流，讓我好好學經驗。當時我挺開心的，但慢慢地我發現事情有點不對勁…
跟了這個大姐後，她簡單把流程教了我一下，就把她跟的線全交給我，自己不管了。我一個人對接客戶，盯工廠排期，連續幾個月都是加班超負荷狀態。而有事找她，不是找不到人，就是說該教的都教我了，讓我自己想辦法。
有一次她又一下午都沒來，有一個文件需要和她確認。我就問科室的老員工「這個大姐還管什麼業務，怎麽老是出外勤？」
一開始大家都說不清楚，後來混熟了，她們告訴我，那個大姐不是出外勤，就是沒上班而已。她是我們部門大主管的親戚，一向這樣。
其中一個姐姐還提醒我，弄清楚業務到底是怎麽分的，別最後白忙活。我們的業績評定比較特殊，沒有抽成，而是和年終獎金掛鉤，業績好的，年終獎金金相應就高。她的話讓我心裡一沈，趕緊找科長問情況。
科長表示，我雖說是接了那個大姐的活，但一方面，跟成熟的客戶線，更容易累積經驗；另一方面，業務有我的功勞，也就會有相應的回報，讓我不要擔心。科長的誠懇，讓我放下了芥蒂，想著雖然每一單拿的可能是小頭，但積少成多，年終獎金應該也不差。
但一路拼到年底，結果卻大出我的意外。
年底的部門會議上，科長突然問了一句，大家收到年終獎金了吧？我被問得一楞，卻看到會上的人都在點頭。這才意識到，年終獎金已經發了，只有我沒收到。會議一結束，我就殺去問科長怎麽回事。科長還是一臉誠懇，說入職不滿一年的新人沒有年終獎金，再加上科室業績不好，確實也沒法給我發。
看著那張偽善的臉，我覺得噁心極了——用的時候打感情牌，該掏錢了開始講制度。
之後，我又從同事那裡聽說，主管的親戚拿了部門最高年終獎金。顯然，並不是沒錢給我，而是科長為了討好主管親戚，把我的都算給她了。
一時間我心灰意冷，覺得公司待不下去了，準備換工作。但這時我體檢被查出不少毛病，換工作只能暫緩。
現在我在公司，只做自己工作範圍內的活，同時也在找新的出路。
辛苦費抵年終獎金，沒有比我更慘的人了
- 阿雨， 30 歲，廣告經理
工作 7 年，我收獲的最慘痛的教訓是——沒事千萬別給親戚打工。
畢業後，我進了一家設計公司做銷售工作，一年多就做到了小組長。這時親戚在深圳盤下了家廣告公司，讓我過去幫忙，還開出了很豐厚的條件——我來就能當主管，優質客戶資源優先給我，幹夠 3 年給股份。
想著都是親戚，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就去了，但沒想到就此踩進了「大坑」。
當時公司廣告部有兩個小組，我帶了其中一個，直接駐紮在北方的辦事處，開辟客戶。工作日拜訪，週末無休，頂著壓力連軸轉了半年，把那邊的資源開發穩定，才返回深圳。
老闆對開發成果很滿意，還跟我說，等下半年公司營運進入正軌，年底我的年終獎金絕對排在前面。
辛苦得到肯定，我更加拼了，24 小時線上，什麼活需要就頂上那種。
那年 10 月份，公司辦公室擴建裝修，為了節省成本，請的人不多。每週末，我也都來公司，幫著做物料採購，或者裝修輔助工作。忙了一個多月，結束時老闆給了我一個 4,000 塊的紅包。我當時挺開心的，想著親戚就是親戚，好好幹就不會虧待你。
但很快，我就被打臉了。
年底我一直等年終獎金，可眼看別的同事都拿到了，我卻遲遲沒動靜。我就去找人事，她告訴我，老闆說我的已經發了，就是那 4,000 塊，不用再給我了。我驚呆了，覺得親戚間還玩這種心眼。但我又抹不開臉和她爭論，當時就什麼也沒說，只是過完年藉口忙婚姻大事，沒回深圳。
過了幾個月，老闆又突然給我打電話，說公司人事變動很大，讓我回去，我當然拒絕了。她就聯繫我家裡人，各種誇我，給我媽打了 5,000 塊錢，說是額外獎勵我的；還說公司離不開我，希望我幫幫她。我們的親戚關係很近，獎金的事我沒和家裡說，家裡不知道情況，就勸我回去，覺得有親戚照顧挺好的。沒辦法我又回來了，並且想著這次不指望別的，按章程拿我該拿的就行，但再次落空。
剛開始，業績抽成有 18%，收入還不錯。但不到一年，公司施行浮動抽成點，按效益一再降低，這兩年已經降到了 10%。
薪資賺不到錢的同時，補貼、股份發放股利這些也從沒兌現。現在我 30 歲，在深圳年收入不足 10 萬。
今年一定要離職，被情感綁架的這幾年，我真的受夠了！
卡點調項目抽成制，我的年終獎金從 1 萬變成了 800
- 羅余， 23 ，審計員
我去年進了廣州的一家會計師事務所。入職時，除了敲定薪資，我特意問過人事關於年終獎金的事，了解到年底會發兩個月的薪資，我覺得公司挺人性的。
但入職後，事務所的工作強度超出了我的預期。平時就經常在外出差，加班到淩晨也是常態。年審的時候，工作強度更是進一步加大。
特別是年前，一個項目要求兩周就要完成所有正審的程式，為了趕在 12/31，做完各大項目的盤點，我們經常要連夜趕飛機。往往今晚在深圳，明天早上就出現在武漢項目的盤點現場。如此強度下，一些小夥伴開始扛不住壓力，有了離職的念頭。我自己身體也出了狀況，有點退縮。
或許是注意到大家的情緒，元旦前合夥人組織了一次會議，給大家做疏導，總結起來主要有兩點：
現在這麽忙主要是大家業務不熟練，等熟練後年審也會很輕鬆。
大家這段時間辛苦了，年終激勵會好好犒勞大家。
不得不說，合夥人的做法很是鼓舞人心。大家的情緒又被燃了起來，一邊又投入連軸轉的年審中，一邊規劃著年終獎金怎麽花。
我那時想的是，拿到獎金後，一定要把那個看中好久但很貴的遊戲皮膚給買了，獎勵自己一下。
然而，天真的我們，最後才知道從這時起，就落入了公司的算計中。
年審進入尾聲時，我收到了年終獎金，但到帳值只有 800，要不是明細上寫著獎金，我都不敢相信這就是我的年終獎金。因為只按 2 個月薪資的標準，我至少也能拿 1 萬多。
這樣的結果，我肯定不能接受，就去找人事問。得到的答案是，公司新調了項目抽成制，按調整後的算，工作沒滿一年的，不能享受兩個月的年終獎金。而這個新規則頒布的時間，在兩個月前。相當於，一邊不露風聲地要取消我們的年終獎金，一邊又演戲安撫我們賣命年審，吃相簡直太難看了。
被擺這麽一道，我氣不過，就去找了合夥人。這時的合夥人看年審也結束了，擺出公事公辦的態度，說制度就是這樣，讓我看長遠。
「我長遠你個頭！」狠狠甩上他辦公室的門，我直接找經理提了離職。
餅畫得讓你感動到哭，但想兌現沒門
- 蘑菇，24 歲，傳媒公司策劃
去年 5 月，我經朋友介紹進了現在的公司。當時公司剛成立一個月，一切都沒進入正軌，壓力挺大的，加班更是常態。但總體的工作氛圍挺好的，公司的零食、飲料等，從不間斷。老闆也特意交待，加班晚就點宵夜，公司報銷，讓我們覺得很貼心。
同時，老闆也很注意調整大家的狀態。比如，有天晚上 11 點了，我還在加班。老闆從辦公室出來，問了下我的進度，就讓我回去，說讓我注意身體，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類似的情況，在很多同事身上都發生過。
工作空窗半年後，遇到這麽好的老闆，我還挺慶幸的，工作很盡心。經常半夜被叫起來修改方案，或者連續無休加班，也沒什麼怨言。因為覺得自己的辛苦老闆看得見，虧不了自己。
而年會時，老闆的態度更讓我堅信了這一點。
我們的年會比較早， 12 月中旬就開了。老闆總結了這一年的收獲，說公司業績不錯，並激情地表示，大家這一年都辛苦，年底的獎金肯定少不了，公司一定要讓每個人都賺到錢。
我們挺受觸動的，甚至有個同事還哭了。為了投桃報李，年底大家又沖刺了一把，簽了 2 個上百萬的大單。
然而沒日沒夜拼到最後，兌現的時候卻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今年 2 月，年終獎金終於拿到手，但金額不足一個月薪資。大家挺失望的，感覺老闆說得那麽好聽，結果弄得都是小恩小惠。不滿的情緒蔓延下，很多人發了內涵老闆的朋友圈，而且沒屏蔽老闆。一些同事，更是直接提了離職。
看離職的越來越多，老闆自己不出面，而是讓人事在工作群裡，發了一份解釋：年終獎金按照 13 薪算，未滿一年，發放標準按入職月數加權計算。
消息一發，吐槽更厲害了，覺得畫大餅，把大家的期望值拉得那麽高，完了說年終獎金是固定的，既然摳就不要裝大方。我當時也接受不了想離職，但我信用卡還沒還清，不敢裸辭，就忍了下來。但之後再也不那麽傻了，對於過分加班要求直接拒絕。
另外，如果今年的年終獎金，還是這樣發放的話，我會果斷走人。
（文中小萊、阿雨、羅余、蘑菇均為化名）
《虎嗅網》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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